徐柏应下,他正好去书院一趟续假。外面冷着,李氏取来件长袄让他穿上,徐琪上前搭手整理一番,轻说着要与徐柏同去。

    瞧人收起性子颇懂事,李氏心里宽慰,自没有不同意的道理。

    家里一走两人,顿时显得颇为清净。李氏合起院门,生起一个火盆,同林胭一道进房守着徐厚原。不一会,她又取来纸笔让林胭记下哪家送了哪些钱物。

    “近来总忘事,不记下,转眼忘了或记错,待以后还礼闹笑话就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林胭应着,心里却不是滋味。她瞧见舅母两鬓添下了好些白发。李氏口述,林胭一一记下后,李氏再瞧了一遍见无错处,起身搁在箱柜里收好。

    “都说女子无才是德,真是大错特错,你说,若连字也不识几个,岂不连记账书写都为难?”

    “阿胭啊,你是好的,学里时素来刻苦,你先生私下里曾与我、你舅夸过你好些回,连叹息你非男儿,若是男儿,定能金榜有名。他说,你哥也赶不上你天资聪颖。”

    “唉,我也道是,可偏你是个真真的女儿身,你先生便只有无奈的笑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知,每你先生夸你,你舅啊,如高兴的吃了蜜糖。可惜——”说到这里,李氏突然怔住,声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李氏骤提起往事,林胭心里轻松片刻,脸上也展出笑来。原来,她在学里刻苦,舅和舅母都知晓,只是不说而已。先生一脸严厉的吓人,对她动辄挑剔从不见满意,也是唬人的。

    还私下在舅和舅母跟前夸她,真是罪过,她可在心里骂过先生顽固迂腐的。也不能怪她不是,那时学里课业甚多,是真的苦,先生还一点不讲情面。光手板子,她都记不住挨了多少回。

    李氏怔愣时背过了林胭,故而林胭并未瞧见不对劲。

    她轻笑:“如此说来,待冬至,我定要去探望先生一番,这般看中我,我还私下称他古板,真该去请罪了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是抬举我,我哪里比得上哥,再刻苦数年,纵为男儿身我也入不去西湖书院呀。”

    李氏收拾好神情,转回身,只拿林胭无奈道:“你呀。”

    林胭笑着不语,又是良久过去,房里静极,一阵无保留的过去事让二人似乎回到从前,几句道完,一时寻不出他话,二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更远了。

    “舅母——”林胭出声,带了分小心翼翼,“我……给你按按吧。”

    李氏点头,林胭语气里的小心让她心疼。看来,徐琪哪些个无状的话真伤她心了。

    林胭提着杌子坐至李氏身后,手指落在李氏太阳穴上轻轻揉按。李氏道:“小琪的话,你别在意。她就是个偏激性子。”

    “学里没去两年,什么事只会盯着眼前那点儿。你年长,又为姐,让着她些,她的话也别往心里去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林胭轻出声。她不想往心里去,但有些话过头了便如一根刺扎下,疼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