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云霜起身给他添了一碗汤,柔声道:“今日我看了赵府的账本,账面上剩的银子不多了。周管家说母亲的葬礼风光大办,花了不少银子,再加上你三年丁忧,没有俸禄,相府里下人也不少,月例银子都是给足的。如今,账面上只剩下两千余两的活银了。”
大梁一向尊崇死者为大,极重丧葬,大办一场葬礼花费几千两是常事。赵临安为官一向清廉,从前有年俸维持着,没觉出什么,这三年守孝,相府只出不进,一直消耗存银,难免亏空。
他脑筋转了转,也不惊讶,只点点头道:“既然如此,明日你看着清减一些下人便是。”话音未落,又抬头打量李云霜两眼,“你要是不会,就交给周洪去做。”
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轻视,李云霜依旧淡然,“你刚刚恢复丞相之位,此时清减仆从,外界难免多想。再说你重新上任,日后定有许多要打点的地方,清减下人也不是长久之计。我跟周管家商量着开一间铺子,一来赚些银子补贴府里开销,二来分一部分下人去铺子里,也省些开支。”
赵临安听见这主意,轻蔑地笑了笑,眼前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,他端起碗,一口气喝光热汤,转身看向李云霜,“不愧是李赫的妹妹,这冲动劲儿真是十足十地像他,你以为铺子是说开就开的?”
在他看来,李云霜是个闺阁里的小姐,整日只会吃喝玩乐,琴棋书画,怎么会知道经商之事,如今不过是急于赚钱,随口一说罢了。
摇摇头,正欲起身,却被她一把按住。
“你担心的那些,我都准备好了。”她从袖口中抽出一沓纸,摊开在他面前,“这是我今日下午算的,包括铺面,材料,桌椅装修等等,一共需要的金额我都写在上面了,周管家说京城最近有几家铺子正在转让,他明日去打听,价钱比照我拟定的,上下浮动不会超过一百两。”
赵临安看着面前有图画有文字的计划,甚至连数字都精确到个位数,一看便知是个懂行的。想到自己刚才的话,不禁有些面热,即便如此,他仍是嘴硬道:“你说的轻松,开铺子的钱从哪里来?”
李云霜笑眯眯的看着他:“哥哥给我的陪嫁数目不少,我可以借给你。”
一时忘记她身后还有一个将军府,赵临安噤了声,思索再三,她是有备而来,自己又因为缺钱落于下风,一时也很难反对,只好坚持最后的倔强道:“你的嫁妆我也不白拿,咱们立字据,有借有还,白纸黑字写得清楚,日后也不会起什么纠纷。”
说着,他拿出一张纸,一字一句明确地写着“今赵临安向李云霜借银六千两,开办一家食铺,铺子所得皆归李云霜所有,直至还清六千两。此据为证。”
李云霜接过字据,心中明白他这便是答应了,高兴之余也许下承诺,“从前我在李府也打理过铺子,有些经验,铺子不用你操心,我会帮你料理好的。”
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契约与那几页计划,想要找出疏漏之处。又想到当日为了羞辱她少给了聘礼,如今居然还要向她借钱,若是此刻有地缝,他真想钻进去。
李云霜看他紧绷的脸颊,想了想道:“府中只有你我二人,事情也不多,我这个人,闲不住,开这铺子也有几分私心,也是想给自己些事情做。”
这话给了赵临安一个台阶,他坐直身子咳了两声,“咳咳,这契约我可以签,铺子也可以开……”
他心有不甘地转动一圈眼睛,抓住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,不禁眼前一亮,“只是你至今没告诉我,你打算卖什么?计划的再好,没有货物,也是徒劳。”
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的要害,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出丑。
哪知李云霜依旧端正的坐着,不仅没有一丝慌乱,眼睛反而笑的更弯了,指着空空的碗碟道:
“今晚的饭菜你觉得如何,日后在自家铺子里吃到,就不用赏银子了。”
再找不出什么借口刁难她,赵临安只得在契约上按下手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