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家的小厮赶完马车回来,就注意到自家少爷脸色阴沉得吓人,小厮在心底里直摇头:少爷一大早就起床了,衣服换了十几身,我劝他别穿白的,显他黑,反被揍了一顿,如今看来,他不听我的是吃了大亏,瞧他那张脸,敷的粉都脱了,可别再往石愚川身边凑了,没有对比还好,一站到别人身边,更显得面色怪异。

    何雨堂跳下马车,见亭边早已经站满了人,都看着自己,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:“我是不是来得太晚,打扰大家切磋学问了?我马上就叫人把马车赶到一边去,很快就好。”

    围观人群中,有一部分人对他的恶意本就不深,又见他气质出尘,话语间也并不倨傲,因此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,只小声嘀咕着:“那《飞燕传》怕不是乱写的。恐是别有用心的小人写出来诋毁何家公子的,幸好今日得见君面,否则定要被那谣言蒙在鼓里!”

    石愚川因着席白的事情,对何雨堂恨之入骨,丝毫不肯避讳不满之意,他白目一翻:“何公子好大的排场,那西域来的汗血宝马,被你用来拉车,连林老出门都没有这般阔绰。哦,瞧我忘了,你这人也就只是家里有钱罢了,除了钱,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?”

    花临瞥了石愚川一眼,此人一上来就跟吃了□□似的,总不像是好人,自己要多留意才是。

    何雨堂听一个陌生公子如此指控自己,疑惑挠头:“那是什么马?汗血宝马?我不知道。只是临出门叫下人随便套了一辆马车出门,显摆?那是没有的,我想你恐怕误会了什么。我是专程为了见林老一面而来的,我知道学问这种东西千金难买,钱财这种阿堵物算不得什么,我是来向在场众位讨教学问的。”

    若何雨堂不认自己是个草包,那石愚川倒还有由头奚落他一番,可何雨堂大方认了自己没什么墨水,石愚川倒不好再发难了,好一招以退为进,心机深沉至此,难怪席白会被他赶出江南府!

    石愚川攥紧了手上的扇子,发誓要撕破何雨堂虚伪的面皮,让他身败名裂!

    但其实,何雨堂只不过是把他心里的实话说了出来,他是真的尊重学问!尊重每一个会读书的人!对于在场的人,他都不会吝啬献上自己崇高的敬意。

    “雨堂,这些人可都是来看你笑话的!”花临嘴角勾起一抹笑容,“尤其是那个王平潮,和他身边叫石愚川的人,一会儿,我说你写,写一篇旷世奇作!好好杀一杀他们的锐气!”

    “那可不行!”何雨堂压低声音道,“今天,是你崭露头角的好日子。再说了,你的文章,就该写你的名字,我可不干那种占据别人佳作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我身份低微,若是锋芒太露,恐怕不是好事,所以这个风头不出也罢,”花临说,“我只想看这些人吃瘪的样子,我只有这点小小的心愿,你不会不肯满足吧?”

    何雨堂本想拒绝,但花临那双眼睛好似有魔力一般,毕竟她的要求,他没办法拒绝。

    林老不久才到亭前,他一路走来,故地重游,感慨万分。

    花临藏在人群中,远远地看了这位须发花白的老人,心无可抑制地颤动起来,此生能见到这位大儒,便没什么遗憾了,他儒雅随和,举手投足间都有着文气,帝国真正的大家,就应该是他的样子!

    林老要众人以“传文亭”为题,在半个时辰内,写一首诗作出来。

    众人一听,大呼简单,忙叫书童、仆从磨墨,誓要露一手,好一枝独秀。

    花临才听得文题,心中就有了想法,在何雨堂耳边絮语,何雨堂一边点头,一边奋力磨墨,须是怎样的脑袋,才能有如此的文才,花临恐怕是文曲星下凡,让世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。

    石愚川中等资质,从没想过艳压群芳,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何雨堂,他见何雨堂的书童不断附在何的耳边,心中冷笑一声:皮囊可以骗人,但学问却不能。原来你身边有人为你捉刀,待我把他支开,等你交上白卷,便知“羞愧”二字怎写!

    打定了主意,石愚川便凑过去,叫他们二人说不了悄悄话。

    何雨堂开口道:“石公子,我还没落笔,你……”